簡介:
《了凡四訓》是一本廣為流傳的中國古代經典,內容以倫理道德與命運觀念為主,旨在勸導人們如何改變命運、修身養性。這本書的作者是明朝學者袁了凡(原名袁黃),他在書中講述自己如何透過行善積德,成功改變了命運的故事。
《了凡四訓》之所以名為「四訓」,是因為全書分為四個部分,分別是《立命之學》、《改過之法》、《積善之方》和《謙德之效》。這四個部分從不同角度探討命運、行為與結果之間的關係,強調透過修德行善、改正過錯,可以影響甚至改變命運。
這本書的背景來自作者袁了凡的親身經歷。據書中所述,袁了凡年輕時遇到了一位精通命理的高人,根據命理推算了他的一生。袁了凡起初深信不疑,認為自己的人生命運已被注定,直至他遇到了雲谷禪師。禪師告訴他,人的命運其實可以通過修德、積善來改變。從此,袁了凡開始改變自己的人生態度,專注於修身積德,並最終成功改變了原本被預測的命運。
《了凡四訓》以通俗易懂的語言寫成,對當時的社會道德有深遠影響,至今仍被視為家庭教育與個人修身的重要指導書籍。

第三篇 積善之方
第三篇原文:
易曰:積善之家,必有餘慶。昔顏氏將以女妻叔梁紇,而歷敘其祖宗積德之長,逆知其子孫必有興者。孔子稱舜之大孝,曰:宗廟饗之,子孫保之,皆至論也。試以往事徵之。
楊少師榮、建寧人。世以濟渡為生,久雨溪漲,橫流衝毀民居,溺死者順流而下,他舟皆撈取貨物,獨少師曾祖及祖,惟救人,而貨物一無所取,鄉人嗤其愚。逮少師父生,家漸裕,有神人化為道者,語之曰:汝祖父有陰功,子孫當貴顯,宜葬某地。遂依其所指而窆之,即今白兔墳也。後生少師,弱冠登第,位至三公,加曾祖、祖、父,如其官。子孫貴盛,至今尚多賢者。
鄞人楊自懲,初為縣吏,存心仁厚,守法公平。時縣宰嚴肅,偶撻一囚,血流滿前,而怒猶未息,楊跪而寬解之。宰曰:怎奈此人越法悖理,不由人不怒。自懲叩首曰:上失其道,民散久矣,如得其情,哀矜勿喜;喜且不可,而況怒乎?宰為之霽顏。
家甚貧,餽遺一無所取,遇囚人乏糧,常多方以濟之。一日,有新囚數人待哺,家又缺米;給囚則家人無食;自顧則囚人堪憫;與其婦商之。婦曰:囚從何來?曰:自杭而來。沿路忍饑,菜色可掬。因撤己之米,煮粥以食囚。後生二子,長曰守陳,次曰守址,為南北吏部侍郎;長孫為刑部侍郎;次孫為四川廉憲,又俱為名臣;今楚亭、德政,亦其裔也。
昔正統間,鄧茂七倡亂於福建,士民從賊者甚眾;朝廷起鄞縣張都憲楷南征,以計擒賊,後委布政司謝都事,搜殺東路賊黨;謝求賊中黨附冊籍,凡不附賊者,密授以白布小旗,約兵至日,插旗門首,戒軍兵無妄殺,全活萬人;後謝之子遷,中狀元,為宰輔;孫丕,復中探花。
莆田林氏,先世有老母好善,常作粉團施人,求取即與之,無倦色;一仙化為道人,每旦索食六七團。母日日與之,終三年如一日,乃知其誠也。因謂之曰:吾食汝三年粉團,何以報汝?府後有一地,葬之,子孫官爵,有一升麻子之數。其子依所點葬之,初世即有九人登第,累代簪纓甚盛,福建有無林不開榜之謠。
馮琢菴太史之父,為邑庠生。隆冬早起赴學,路遇一人,倒臥雪中,捫之,半殭矣。遂解己綿裘衣之,且扶歸救甦。夢神告之曰:汝救人一命,出至誠心,吾遣韓琦為汝子。及生琢菴。遂名琦。
台州應尚書,壯年習業於山中。夜鬼嘯集,往往驚人,公不懼也;一夕聞鬼云:某婦以夫久客不歸,翁姑逼其嫁人。明夜當縊死於此,吾得代矣。公潛賣田,得銀四兩。即偽作其夫之書,寄銀還家;其父母見書,以手跡不類,疑之。既而曰:書可假,銀不可假;想兒無恙。婦遂不嫁。其子後歸,夫婦相保如初。
公又聞鬼語曰:我當得代,奈此秀才壞吾事。旁一鬼曰:爾何不禍之?曰:上帝以此人心好,命作陰德尚書矣,吾何得而禍之?應公因此益自努勵,善日加修,德日加厚;遇歲饑,輒捐穀以賑之;遇親戚有急,輒委曲維持;遇有橫逆,輒反躬自責,怡然順受;子孫登科第者,今累累也。
常熟徐鳳竹栻,其父素富,偶遇年荒,先捐租以為同邑之倡,又分穀以賑貧乏,夜聞鬼唱於門曰:千不誆,萬不誆;徐家秀才,做到了舉人郎。相續而呼,連夜不斷。是歲,鳳竹果舉於鄉,其父因而益積德,孳孳不怠,修橋修路,齋僧接眾,凡有利益,無不盡心。後又聞鬼唱於門曰:千不誆,萬不誆;徐家舉人,直做到都堂。鳳竹官終兩浙巡撫。
嘉興屠康僖公,初為刑部主事,宿獄中,細詢諸囚情狀,得無辜者若干人,公不自以為功,密疏其事,以白堂官。後朝審,堂官摘其語,以訊諸囚,無不服者,釋冤抑十餘人。一時輦下咸頌尚書之明。公復稟曰:輦轂之下,尚多冤民,四海之廣,兆民之眾,豈無枉者?宜五年差一減刑官,覈實而平反之。尚書為奏,允其議。時公亦差減刑之列,夢一神告之曰:汝命無子,今減刑之議,深合天心,上帝賜汝三子,皆衣紫腰金。是夕夫人有娠,後生應塤、應坤、應堎,皆顯官。
嘉興包憑,字信之,其父為池陽太守,生七子,憑最少,贅平湖袁氏,與吾父往來甚厚,博學高才,累舉不第,留心二氏之學。一日東游泖湖,偶至一村寺中,見觀音像,淋漓露立,即解橐中得十金,授主僧,令修屋宇,僧告以功大銀少,不能竣事;復取松布四疋,檢篋中衣七件與之,內紵褶,係新置,其僕請已之。憑曰:但得聖像無恙,吾雖裸裎何傷?僧垂淚曰:舍銀及衣布,猶非難事。只此一點心,如何易得。後功完,拉老父同遊,宿寺中。公夢伽藍來謝曰:汝子當享世祿矣。後子汴,孫檉芳,皆登第,作顯官。
嘉善支立之父,為刑房吏,有囚無辜陷重辟,意哀之,欲求其生。囚語其妻曰:支公嘉意,愧無以報,明日延之下鄉,汝以身事之,彼或肯用意,則我可生也。其妻泣而聽命。及至,妻自出勸酒,具告以夫意。支不聽,卒為盡力平反之。囚出獄,夫妻登門叩謝曰:公如此厚德,晚世所稀,今無子,吾有弱女,送為箕帚妾,此則禮之可通者。支為備禮而納之,生立,弱冠中魁,官至翰林孔目,立生高,高生祿,皆貢為學博。祿生大綸,登第。
凡此十條,所行不同,同歸於善而已。若復精而言之,則善有真、有假;有端、有曲;有陰、有陽;有是、有非;有偏、有正;有半、有滿;有大、有小;有難、有易;皆當深辨。為善而不窮理,則自謂行持,豈知造孽,枉費苦心,無益也。
何謂真假?昔有儒生數輩,謁中峰和尚,問曰:佛氏論善惡報應,如影隨形。今某人善,而子孫不興;某人惡,而家門隆盛;佛說無稽矣。中峰云:凡情未滌,正眼未開,認善為惡,指惡為善,往往有之。不憾己之是非顛倒,而反怨天之報應有差乎?眾曰:善惡何致相反?中峰令試言其狀。一人謂詈人毆人是惡;敬人禮人是善。中峰云:未必然也。一人謂貪財妄取是惡,廉潔有守是善。中峰云:未必然也。眾人歷言其狀,中峰皆謂不然。
因請問。中峰告之曰:有益於人,是善;有益於己,是惡。有益於人,則毆人,詈人皆善也;有益於己,則敬人、禮人皆惡也。是故人之行善,利人者公,公則為真;利己者私,私則為假。又根心者真,襲跡者假;又無為而為者真,有為而為者假;皆當自考。
何謂端曲?今人見謹愿之士,類稱為善而取之;聖人則寧取狂狷。至於謹愿之士,雖一鄉皆好,而必以為德之賊;是世人之善惡,分明與聖人相反。推此一端,種種取舍,無有不謬;天地鬼神之福善禍淫,皆與聖人同是非,而不與世俗同取舍。凡欲積善,決不可徇耳目,惟從心源隱微處,默默洗滌,純是濟世之心,則為端;苟有一毫媚世之心,即為曲;純是愛人之心,則為端;有一毫憤世之心,即為曲;純是敬人之心,則為端;有一毫玩世之心,即為曲;皆當細辨。
何謂陰陽?凡為善而人知之,則為陽善;為善而人不知,則為陰德。陰德,天報之;陽善,享世名。名,亦福也。名者,造物所忌;世之享盛名而實不副者,多有奇禍;人之無過咎而橫被惡名者,子孫往往驟發,陰陽之際微矣哉。
何謂是非?魯國之法,魯人有贖人臣妾於諸侯,皆受金於府,子貢贖人而不受金。孔子聞而惡之曰:賜失之矣。夫聖人舉事,可以移風易俗,而教道可施於百姓,非獨適己之行也。今魯國富者寡而貧者眾,受金則為不廉,何以相贖乎?自今以後,不復贖人於諸侯矣。
子路拯人於溺,其人謝之以牛,子路受之。孔子喜曰:自今魯國多拯人於溺矣。自俗眼觀之,子貢不受金為優,子路之受牛為劣;孔子則取由而黜賜焉。乃知人之為善,不論現行而論流弊;不論一時而論久遠;不論一身而論天下。現行雖善,而其流足以害人;則似善而實非也;現行雖不善,而其流足以濟人,則非善而實是也;然此就一節論之耳。他如非義之義,非禮之禮,非信之信,非慈之慈,皆當抉擇。
何謂偏正?昔呂文懿公,初辭相位,歸故里,海內仰之,如泰山北斗。有一鄉人,醉而詈之,呂公不動,謂其僕曰:醉者勿與較也。閉門謝之。逾年,其人犯死刑入獄。呂公始悔之曰:使當時稍與計較,送公家責治,可以小懲而大戒;吾當時只欲存心於厚,不謂養成其惡,以至於此。此以善心而行惡事者也。
又有以惡心而行善事者。如某家大富,值歲荒,窮民白晝搶粟於市;告之縣,縣不理,窮民愈肆,遂私執而困辱之,眾始定;不然,幾亂矣。故善者為正,惡者為偏,人皆知之;其以善心而行惡事者,正中偏也;以惡心而行善事者,偏中正也;不可不知也。
何謂半滿?易曰:善不積,不足以成名,惡不積,不足以滅身。書曰:商罪貫盈,如貯物於器。勤而積之,則滿;懈而不積,則不滿。此一說也。
昔有某氏女入寺,欲施而無財,止有錢二文,捐而與之,主席者親為懺悔;及後入宮富貴,攜數千金入寺捨之,主僧惟令其徒回向而己。因問曰:吾前施錢二文,師親為懺悔,今施數千金,而師不回向,何也?曰:前者物雖薄,而施心甚真,非老僧親懺,不足報德;今物雖厚,而施心不若前日之切,令人代懺足矣。此千金為半,而二文為滿也。鐘離授丹於呂祖,點鐵為金,可以濟世。呂問曰:終變否?曰:五百年後,當復本質。呂曰:如此則害五百年後人矣,吾不願為也。曰:修仙要積三千功行,汝此一言,三千功行已滿矣。此又一說也。
又為善而心不著善,則隨所成就,皆得圓滿。心著於善,雖終身勤勵,止於半善而已。譬如以財濟人,內不見己,外不見人,中不見所施之物,是謂三輪體空,是謂一心清淨,則斗粟可以種無涯之福,一文可以消千劫之罪,倘此心未忘,雖黃金萬鎰,福不滿也。此又一說也。
何謂大小?昔衛仲達為館職,被攝至冥司,主者命吏呈善惡二錄,比至,則惡錄盈庭,其善錄一軸,僅如箸而已。索秤稱之,則盈庭者反輕,而如箸者反重。仲達曰:某年未四十,安得過惡如是多乎?曰:一念不正即是,不待犯也。因問軸中所書何事?曰:朝廷嘗興大工,修三山石橋,君上疏諫之,此疏稿也。仲達曰:某雖言,朝廷不從,於事無補,而能有如是之力。曰:朝廷雖不從,君之一念,已在萬民;向使聽從,善力更大矣。故志在天下國家,則善雖少而大;苟在一身,雖多亦小。
何謂難易?先儒謂克己須從難克處克將去。夫子論為仁,亦曰先難。必如江西舒翁,捨二年僅得之束脩,代償官銀,而全人夫婦;與邯鄲張翁,捨十年所積之錢,代完贖銀,而活人妻子,皆所謂難捨處能捨也。如鎮江靳翁,雖年老無子,不忍以幼女為妾,而還之鄰,此難忍處能忍也;故天降之福亦厚。凡有財有勢者,其立德皆易,易而不為,是為自暴。貧賤作福皆難,難而能為,斯可貴耳。
隨緣濟眾,其類至繁,約言其綱,大約有十:第一、與人為善;第二、愛敬存心;第三、成人之美;第四、勸人為善;第五、救人危急;第六、興建大利;第七、捨財作福;第八、護持正法;第九、敬重尊長;第十、愛惜物命。
何謂與人為善?昔舜在雷澤,見漁者皆取深潭厚澤,而老弱則漁於急流淺灘之中,惻然哀之,往而漁焉;見爭者皆匿其過而不談,見有讓者,則揄揚而取法之。期年,皆以深潭厚澤相讓矣。夫以舜之明哲,豈不能出一言教眾人哉?乃不以言教而以身轉之,此良工苦心也。
吾輩處末世,勿以己之長而蓋人;勿以己之善而形人;勿以己之多能而困人。收斂才智,若無若虛;見人過失,且涵容而掩覆之。一則令其可改,一則令其有所顧忌而不敢縱,見人有微長可取,小善可錄,翻然舍己而從之;且為豔稱而廣述之。凡日用間,發一言,行一事,全不為自己起念,全是為物立則;此大人天下為公之度也。
何謂愛敬存心?君子與小人,就形跡觀,常易相混,惟一點存心處,則善惡懸絕,判然如黑白之相反。故曰:君子所以異於人者,以其存心也。君子所存之心,只是愛人敬人之心。蓋人有親疏貴賤,有智愚賢不肖;萬品不齊,皆吾同胞,皆吾一體,孰非當敬愛者?愛敬眾人,即是愛敬聖賢;能通眾人之志,即是通聖賢之志。何者?聖賢之志,本欲斯世斯人,各得其所。吾合愛合敬,而安一世之人,即是為聖賢而安之也。
何謂成人之美?玉之在石,抵擲則瓦礫,追琢則圭璋;故凡見人行一善事,或其人志可取而資可進,皆須誘掖而成就之。或為之獎借,或為之維持;或為白其誣而分其謗;務使之成立而後已。
大抵人各惡其非類,鄉人之善者少,不善者多。善人在俗,亦難自立。且豪傑錚錚,不甚修形跡,多易指摘;故善事常易敗,而善人常得謗;惟仁人長者,匡直而輔翼之,其功德最宏。
何謂勸人為善?生為人類,孰無良心?世路役役,最易沒溺。凡與人相處,當方便提撕,開其迷惑。譬猶長夜大夢,而令之一覺;譬猶久陷煩惱,而拔之清涼,為惠最溥。韓愈云:一時勸人以口,百世勸人以書。較之與人為善,雖有形跡,然對證發藥,時有奇效,不可廢也;失言失人,當反吾智。
何謂救人危急?患難顛沛,人所時有。偶一遇之,當如痌瘝之在身,速為解救。或以一言伸其屈抑;或以多方濟其顛連。崔子曰:惠不在大,赴人之急可也。蓋仁人之言哉。
何謂興建大利?小而一鄉之內,大而一邑之中,凡有利益,最宜興建;或開渠導水,或築堤防患;或修橋樑,以便行旅;或施茶飯,以濟飢渴;隨緣勸導,協力興修,勿避嫌疑,勿辭勞怨。
何謂捨財作福?釋門萬行,以布施為先。所謂布施者,只是捨之一字耳。達者內捨六根,外捨六塵,一切所有,無不捨者。苟非能然,先從財上布施。世人以衣食為命,故財為最重。吾從而捨之,內以破吾之慳,外以濟人之急;始而勉強,終則泰然,最可以蕩滌私情,祛除執吝。
何謂護持正法?法者、萬世生靈之眼目也。不有正法,何以參贊天地?何以裁成萬物?何以脫塵離縛?何以經世出世?故凡見聖賢廟貌,經書典籍,皆當敬重而修飭之。至於舉揚正法,上報佛恩,尤當勉勵。
何謂敬重尊長?家之父兄,國之君長,與凡年高、德高、位高、識高者,皆當加意奉事。在家而奉侍父母,使深愛婉容,柔聲下氣,習以成性,便是和氣格天之本。出而事君,行一事,毋謂君不知而自恣也。刑一人,毋謂君不知而作威也。事君如天,古人格論,此等處最關陰德。試看忠孝之家,子孫未有不綿遠而昌盛者,切須慎之。
何謂愛惜物命?凡人之所以為人者,惟此惻隱之心而已;求仁者求此,積德者積此。周禮、孟春之月,犧牲毋用牝。孟子謂君子遠庖廚,所以全吾惻隱之心也。故前輩有四不食之戒,謂聞殺不食、見殺不食、自養者不食、專為我殺者不食。學者未能斷肉,且當從此戒之。
漸漸增進,慈心愈長。不特殺生當戒,蠢動含靈,皆為物命。求絲煮繭,鋤地殺蟲,念衣食之由來,皆殺彼以自活。故暴殄之孽,當於殺生等。至於手所誤傷,足所誤踐者,不知其幾,皆當委曲防之。古詩云:愛鼠常留飯,憐蛾不點燈。何其仁也?
善行無窮,不能殫述;由此十事而推廣之,則萬德可備矣。
【AI解讀】《了凡四訓》第三篇《積善之方》主要講述了行善積德的具體方法和重要性,強調善行是改變命運、增加福報的根本途徑。袁了凡通過自己的經驗與古人的智慧,向讀者揭示了積善的方式、原則和心態。
文章開頭強調,積善之道是讓自己與後代享受福報的根本。積善不僅是指表面上的善行,更要注意善行的純粹動機,做到「無求而為」。袁了凡指出,行善不僅限於大的善事,任何小的善行也應該重視,所謂「勿以善小而不為」。此外,善行不應該有功利心,而應該出自於真正的善意,這樣才能長久。
接著,他列舉了各種行善的具體方式,如幫助貧困、救濟災民、愛護生靈、教育子弟等,強調善行不必拘泥於形式,每個人都可以根據自己的能力和條件來行善。積善還應該「陰德陽善」兼具,即無論是公開的善行還是私下的善行,都應該積極實踐。
最終,袁了凡在文章中指出,積善不僅能讓個人獲得福報,還能影響子孫後代的命運,積德之深厚與持久會給家族帶來長遠的福祉。因此,行善積德應該成為每個人一生不懈的追求和實踐。
AI 逐句解讀:
原文:
易曰:積善之家,必有餘慶。昔顏氏將以女妻叔梁紇,而歷敘其祖宗積德之長,逆知其子孫必有興者。孔子稱舜之大孝,曰:宗廟饗之,子孫保之,皆至論也。試以往事徵之。
【AI解讀】《易經》說:積累善行的家族,必定會有餘慶(長久的福報)。從前顏氏準備將女兒嫁給叔梁紇時,詳細列舉了叔梁紇祖宗積德的歷史,由此預知他們的子孫必定會興旺。
孔子稱讚舜的大孝行,說:宗廟祭祀他,子孫承受他的福德,這些都是最高的論斷。讓我們用過去的歷史來證實這個道理。
原文:
楊少師榮、建寧人。世以濟渡為生,久雨溪漲,橫流衝毀民居,溺死者順流而下,他舟皆撈取貨物,獨少師曾祖及祖,惟救人,而貨物一無所取,鄉人嗤其愚。逮少師父生,家漸裕,有神人化為道者,語之曰:汝祖父有陰功,子孫當貴顯,宜葬某地。遂依其所指而窆之,即今白兔墳也。後生少師,弱冠登第,位至三公,加曾祖、祖、父,如其官。子孫貴盛,至今尚多賢者。
【AI解讀】楊少師楊榮是建寧人。他們家世代以渡船為生。連日大雨導致溪水暴漲,洪水沖毀了民居,溺亡的人順著水流漂下,其他船只都撈取貨物,只有楊少師的曾祖和祖父專心救人,沒有拿走一件貨物,鄉人因此嘲笑他們愚笨。到了少師的父親出生後,家境逐漸富裕。
有一天,一位神人化作道士,對他說:你的祖父積有陰德,子孫必定會顯貴,應該將他葬在某地。於是按照神人的指示將其安葬,這座墳如今被稱為白兔墳。後來楊少師出生,二十歲時考中進士,官至三公之位,並追封曾祖、祖父和父親的官職。楊家的子孫顯貴繁盛,至今仍有很多賢能之人。
原文:
鄞人楊自懲,初為縣吏,存心仁厚,守法公平。時縣宰嚴肅,偶撻一囚,血流滿前,而怒猶未息,楊跪而寬解之。宰曰:怎奈此人越法悖理,不由人不怒。自懲叩首曰:上失其道,民散久矣,如得其情,哀矜勿喜;喜且不可,而況怒乎?宰為之霽顏。
【AI解讀】鄞縣人楊自懲,剛開始做縣吏時,內心仁慈厚道,且依法辦事,十分公平。當時的縣令非常嚴厲,有一次他鞭打了一名囚犯,血流滿地,但他的怒氣還未平息。楊自懲跪下來,勸縣令平息怒火。
縣令說:這個人違法亂紀,實在讓人無法不生氣。
楊自懲叩首說:統治者失去道義,百姓散亂已久。若能體察其情,應該以悲憫的心情對待,不應該感到喜悅。即使喜悅都不應該,更何況是憤怒呢?
縣令聽後心情放鬆,怒氣全消。
原文:
家甚貧,餽遺一無所取,遇囚人乏糧,常多方以濟之。一日,有新囚數人待哺,家又缺米;給囚則家人無食;自顧則囚人堪憫;與其婦商之。婦曰:囚從何來?曰:自杭而來。沿路忍饑,菜色可掬。因撤己之米,煮粥以食囚。後生二子,長曰守陳,次曰守址,為南北吏部侍郎;長孫為刑部侍郎;次孫為四川廉憲,又俱為名臣;今楚亭、德政,亦其裔也。
【AI解讀】楊自懲的家非常貧困,但他從不接受他人的贈禮,每當遇到囚犯缺少糧食時,他總是想方設法幫助他們。
有一天,幾個新囚犯等待用餐,但楊自懲家裡已經缺米了;如果把米給囚犯,家裡的人就沒有食物;如果只顧家人,囚犯的情況又非常可憐。於是楊自懲和他的妻子商量這件事。妻子問:這些囚犯從哪裡來?
楊自懲回答說:他們從杭州來,一路忍饑挨餓,面黃肌瘦,令人憐憫。於是他們將家裡僅有的米拿出來,煮粥給囚犯吃。
後來楊自懲生了兩個兒子,長子名叫守陳,次子名叫守址,兩人都成為南北吏部侍郎;長孫擔任刑部侍郎,次孫任四川廉憲,他們都是有名的官員;如今的楚亭、德政,也是他的後代。
原文:
昔正統間,鄧茂七倡亂於福建,士民從賊者甚眾;朝廷起鄞縣張都憲楷南征,以計擒賊,後委布政司謝都事,搜殺東路賊黨;謝求賊中黨附冊籍,凡不附賊者,密授以白布小旗,約兵至日,插旗門首,戒軍兵無妄殺,全活萬人;後謝之子遷,中狀元,為宰輔;孫丕,復中探花。
【AI解讀】從前,在正統年間,鄧茂七在福建發動叛亂,許多士民追隨叛賊。朝廷任命鄞縣的張都憲(張楷)南征,利用計謀抓捕叛賊,後來委託布政司的謝都事負責剿滅東路的賊黨。謝都事向叛賊中尋求黨附名冊,對那些不追隨賊人的百姓,暗中發給他們白布小旗,約定大軍到來的那天,讓他們在門口插上小旗,並告誡軍隊不要濫殺,這樣保全了上萬人的性命。
後來,謝都事的兒子謝遷考中了狀元,成為宰相;他的孫子謝丕又考中了探花。
原文:
莆田林氏,先世有老母好善,常作粉團施人,求取即與之,無倦色;一仙化為道人,每旦索食六七團。母日日與之,終三年如一日,乃知其誠也。因謂之曰:吾食汝三年粉團,何以報汝?府後有一地,葬之,子孫官爵,有一升麻子之數。其子依所點葬之,初世即有九人登第,累代簪纓甚盛,福建有無林不開榜之謠。
【AI解讀】莆田林氏家族的祖先有一位老母親,樂於行善,經常製作粉團分給他人,誰來求取就給,從不感到厭倦。
有一天,一位神仙化作道人,每天早上向她索要六七個粉團。這位老母親每天都給他,三年如一日,這才顯示出她的真誠。
道人對她說:我吃了你三年的粉團,應該怎麼報答你呢?府後有一塊地,把你的家人葬在那裡,你的子孫官位和爵位將多得像一升麻子那麼多。
她的兒子按照道人的指示把家人葬在那裡,第一代就有九人考中科舉,世代官宦顯赫,福建甚至流傳著『沒有林氏家族,科舉榜單就不開』的傳說。
原文:
馮琢菴太史之父,為邑庠生。隆冬早起赴學,路遇一人,倒臥雪中,捫之,半殭矣。遂解己綿裘衣之,且扶歸救甦。夢神告之曰:汝救人一命,出至誠心,吾遣韓琦為汝子。及生琢菴。遂名琦。
【AI解讀】馮琢菴太史(馮琦)的父親是當地的庠生(學生)。在隆冬的清晨,他早起去學校的路上,遇到一個人倒在雪地裡,摸了摸那人,發現他已經半個身體凍僵了。他於是脫下自己的棉衣給那人穿上,並將他扶回家中救活。
後來,他夢見神靈告訴他:你救了一條人命,心中十分誠懇,我將派韓琦(北宋名臣的化身)來做你的兒子。後來他生了兒子馮琢菴,於是給他取名為『琦』。
原文:
台州應尚書,壯年習業於山中。夜鬼嘯集,往往驚人,公不懼也;一夕聞鬼云:某婦以夫久客不歸,翁姑逼其嫁人。明夜當縊死於此,吾得代矣。公潛賣田,得銀四兩。即偽作其夫之書,寄銀還家;其父母見書,以手跡不類,疑之。既而曰:書可假,銀不可假;想兒無恙。婦遂不嫁。其子後歸,夫婦相保如初。
【AI解讀】台州的應尚書在壯年時期,在山中學習。夜裡常常有鬼怪嘯叫,驚嚇路人,但他並不害怕。有一天晚上,他聽到鬼說:某婦人的丈夫長期在外不歸,公婆強迫她再嫁,明天夜裡她將在此上吊自盡,我便可以替代她。
應尚書偷偷賣掉自己的田產,得到了四兩銀子,然後偽造了一封婦人丈夫的信,並連同銀子寄回她的家。
婦人的父母看到信後,因為筆跡不像,有些懷疑。但他們接著說:信可以是假的,銀子不會是假的;想來我們的兒子還好好的。
於是他們不再逼婦人改嫁。後來婦人的丈夫回家,夫妻倆團聚,生活又如從前。
原文:
公又聞鬼語曰:我當得代,奈此秀才壞吾事。旁一鬼曰:爾何不禍之?曰:上帝以此人心好,命作陰德尚書矣,吾何得而禍之?應公因此益自努勵,善日加修,德日加厚;遇歲饑,輒捐穀以賑之;遇親戚有急,輒委曲維持;遇有橫逆,輒反躬自責,怡然順受;子孫登科第者,今累累也。
【AI解讀】應尚書再次聽到鬼的談話:我本應接替那位婦女,但這位秀才(指應尚書)壞了我的計劃。
另一個鬼問:你為何不去禍害他呢?那鬼回答:上帝因為這人心地善良,已經命他將來擔任積陰德的尚書,我怎麼能去害他呢?
應尚書因此更加自我激勵,每天不斷增進善行,德行日益深厚。
遇到饑荒之年,他就捐出糧食救濟百姓;親戚有緊急困難時,他盡力周全維持;遇到橫逆不順時,他總是反省自己的過錯,並愉快地順從接受。他的子孫在科舉中考取功名的,如今已有許多人。
原文:
常熟徐鳳竹栻,其父素富,偶遇年荒,先捐租以為同邑之倡,又分穀以賑貧乏,夜聞鬼唱於門曰:千不誆,萬不誆;徐家秀才,做到了舉人郎。相續而呼,連夜不斷。是歲,鳳竹果舉於鄉,其父因而益積德,孳孳不怠,修橋修路,齋僧接眾,凡有利益,無不盡心。後又聞鬼唱於門曰:千不誆,萬不誆;徐家舉人,直做到都堂。鳳竹官終兩浙巡撫。
【AI解讀】常熟的徐鳳竹(徐栻),他的父親本來就很富有,遇到荒年時,首先捐出租金作為全邑的倡導者,又分發糧食來救濟貧困的人。
有一天夜裡,他聽到鬼在門外唱道:千真萬確,毫無欺瞞,徐家的秀才將會考上舉人。鬼聲接連不停,整夜不斷。
當年,徐鳳竹果然在鄉試中考中了舉人。他的父親因此更加積極行善,努力不懈地積德行善,修橋修路,供養僧人,接濟眾人,凡是有益的事情,他無不盡心去做。
後來他再次聽到鬼在門外唱道:千真萬確,毫無欺瞞,徐家的舉人將會一直做到都堂(高官)。徐鳳竹最終官至兩浙巡撫。
原文:
嘉興屠康僖公,初為刑部主事,宿獄中,細詢諸囚情狀,得無辜者若干人,公不自以為功,密疏其事,以白堂官。後朝審,堂官摘其語,以訊諸囚,無不服者,釋冤抑十餘人。一時輦下咸頌尚書之明。公復稟曰:輦轂之下,尚多冤民,四海之廣,兆民之眾,豈無枉者?宜五年差一減刑官,覈實而平反之。尚書為奏,允其議。時公亦差減刑之列,夢一神告之曰:汝命無子,今減刑之議,深合天心,上帝賜汝三子,皆衣紫腰金。是夕夫人有娠,後生應塤、應坤、應堎,皆顯官。
【AI解讀】嘉興的屠康僖公(屠康僖)初任刑部主事時,住在獄中,詳細詢問了囚犯們的狀況,發現有許多無辜的人。他不以此為個人的功勞,秘密呈報此事,向上級官員(堂官)匯報。後來在朝審中,堂官引用屠公的話來審問那些囚犯,所有囚犯都認罪服氣,並因此釋放了十多個冤屈之人。
當時京城百姓都稱頌屠康僖公的明察善斷。屠公又進言道:京城之下尚且有許多冤屈之民,四海之內,百姓眾多,怎麼可能沒有冤枉的人呢?應該每五年派遣一次減刑官,核實冤屈並平反昭雪。
尚書將此事上奏朝廷,朝廷允許了這個建議。當時屠公也被派往擔任減刑官。他夢見一位神靈告訴他:你的命中本無子嗣,現在你的減刑建議深得天心,上帝賜給你三個兒子,將來他們都會官居高位。當天夜裡,屠公的夫人懷孕了,後來生下三個兒子,名叫應塤、應坤和應堎,三人都成為顯赫的官員。
原文:
嘉興包憑,字信之,其父為池陽太守,生七子,憑最少,贅平湖袁氏,與吾父往來甚厚,博學高才,累舉不第,留心二氏之學。一日東游泖湖,偶至一村寺中,見觀音像,淋漓露立,即解橐中得十金,授主僧,令修屋宇,僧告以功大銀少,不能竣事;復取松布四疋,檢篋中衣七件與之,內紵褶,係新置,其僕請已之。憑曰:但得聖像無恙,吾雖裸裎何傷?僧垂淚曰:舍銀及衣布,猶非難事。只此一點心,如何易得。後功完,拉老父同遊,宿寺中。公夢伽藍來謝曰:汝子當享世祿矣。後子汴,孫檉芳,皆登第,作顯官。
【AI解讀】嘉興人包憑,字信之,他的父親曾任池陽太守,生了七個兒子,包憑是最小的。他娶了平湖袁氏的女兒,與我的父親交往甚密,包憑博學多才,但屢次參加科舉未能考中,後來潛心於道教與佛教的學問。
有一天,他在東遊泖湖時,偶然來到一個村中的寺廟,看到觀音像被雨水淋濕,便拿出隨身攜帶的十兩銀子,交給寺廟的主持僧人,讓他修繕寺廟。
僧人告訴他,修繕工程浩大,這點銀子不夠完成。於是包憑又取出四疋松布,並從行李中拿出七件衣服交給僧人,其中還包括一件新買的紵褶。他的僕人請求留下這些衣物,但包憑說:只要能保護聖像無損,我即使衣不蔽體又有何妨?
僧人流下眼淚說:捐獻銀子和衣布並不難,唯有這顆赤誠之心是多麼難得啊。修繕工程完工後,包憑帶著老父親一起去寺廟遊玩,並在寺中住宿。
他的父親夢見伽藍神來感謝,說:你的兒子將來必定享有世襲的福祿。後來,包憑的兒子包汴和孫子包檉芳都考中了科舉,成為顯貴的官員。
原文:
嘉善支立之父,為刑房吏,有囚無辜陷重辟,意哀之,欲求其生。囚語其妻曰:支公嘉意,愧無以報,明日延之下鄉,汝以身事之,彼或肯用意,則我可生也。其妻泣而聽命。及至,妻自出勸酒,具告以夫意。支不聽,卒為盡力平反之。囚出獄,夫妻登門叩謝曰:公如此厚德,晚世所稀,今無子,吾有弱女,送為箕帚妾,此則禮之可通者。支為備禮而納之,生立,弱冠中魁,官至翰林孔目,立生高,高生祿,皆貢為學博。祿生大綸,登第。
【AI解讀】嘉善人支立的父親是刑房的一名書吏,某日有一名囚犯無辜被判處重刑,支父感到悲憫,心裡想要設法救他一命。
囚犯對他的妻子說:支公對我非常仁慈,我無以為報。明天你邀請他到我們鄉下去,若你願以身相許,他或許會更加用心救我,那樣我或許能活下來。囚犯的妻子含淚答應了這個請求。
當支父到來時,囚犯的妻子親自出來勸酒,並將丈夫的意思告訴支父。支父拒絕了她的提議,但依然全力為囚犯平反,最終將他救出獄。
囚犯獲釋後,夫妻二人親自上門叩謝說:您如此仁厚高德,世間少有。我們知道您尚無子嗣,特送我們的女兒來做您的侍妾,以此報答您,這也是合乎禮節的。支父按照禮節接受了這位女子,後來她生下了支立。支立在年輕時便考中了魁首,並官至翰林孔目(掌管重要文書的職位)。
支立的兒子名叫支高,支高的兒子名叫支祿,他們都以貢生的身份成為學者,支祿的兒子支大綸考中了科舉,成為進士。
原文:
凡此十條,所行不同,同歸於善而已。若復精而言之,則善有真、有假;有端、有曲;有陰、有陽;有是、有非;有偏、有正;有半、有滿;有大、有小;有難、有易;皆當深辨。為善而不窮理,則自謂行持,豈知造孽,枉費苦心,無益也。
【AI解讀】這前面的十個故事,雖然行善的方式不同,但都歸於善行的本質。如果再進一步仔細分析,善行可以分為真善與假善,正直與彎曲,陰善與陽善,正確與錯誤,偏善與正善,部分與完整,大善與小善,難行的善與容易的善,這些都需要深刻辨別。如果行善卻不探究其中的道理,可能自認為自己在行善,卻不知其實在造孽,徒勞無益,枉費一番苦心。
原文:
何謂真假?昔有儒生數輩,謁中峰和尚,問曰:佛氏論善惡報應,如影隨形。今某人善,而子孫不興;某人惡,而家門隆盛;佛說無稽矣。中峰云:凡情未滌,正眼未開,認善為惡,指惡為善,往往有之。不憾己之是非顛倒,而反怨天之報應有差乎?眾曰:善惡何致相反?中峰令試言其狀。一人謂詈人毆人是惡;敬人禮人是善。中峰云:未必然也。一人謂貪財妄取是惡,廉潔有守是善。中峰云:未必然也。眾人歷言其狀,中峰皆謂不然。
【AI解讀】什麼是善惡的真假?從前有幾位儒生,拜訪中峰和尚,問道:佛教講善有善報、惡有惡報,如影隨形。然而,我們看到有的人行善,但子孫卻不興旺;有的人作惡,卻家門隆盛。這豈不是佛教的說法站不住腳嗎?
中峰回答:你們凡人的情感未曾洗滌,正眼(正確的見識)尚未開啟,因此常常把善當作惡,把惡當作善。自己的是非顛倒,卻反而抱怨天道的報應有錯,這合理嗎?
眾人問:為什麼善與惡會有相反的情況?
中峰讓他們各自試著說明善與惡的區別。一個人說:辱罵他人、毆打他人是惡行,尊敬他人、禮貌待人是善行。
中峰說:未必如此。
另一個人說:貪財妄取是惡,廉潔自守是善。
中峰說:未必如此。
眾人紛紛陳述他們對善惡的看法,而中峰和尚都說他們的看法不一定正確。
原文:
因請問。中峰告之曰:有益於人,是善;有益於己,是惡。有益於人,則毆人,詈人皆善也;有益於己,則敬人、禮人皆惡也。是故人之行善,利人者公,公則為真;利己者私,私則為假。又根心者真,襲跡者假;又無為而為者真,有為而為者假;皆當自考。
【AI解讀】儒生們請教中峰和尚,他答道:凡是有益於他人的,就是善;
凡是只圖利於自己的,就是惡。
如果毆打人或辱罵人是為了幫助他人,那這也是善;
如果尊敬或禮貌對待他人只是為了自己獲利,那就是惡。
因此,人在行善時,若是為了利他,就是公正無私的,那麼這是真善;
若是為了自利,就是私心的,那麼這是假善。
以內心的本質為出發點行善,這是真善;
僅僅模仿他人行善,照著外在的形式做,這是假善。
不帶任何私心、自然行善的是為真善;
帶著目的、刻意去行善的,是為假善。
這些都應該自行反省、檢討。
原文:
何謂端曲?今人見謹愿之士,類稱為善而取之;聖人則寧取狂狷。至於謹愿之士,雖一鄉皆好,而必以為德之賊;是世人之善惡,分明與聖人相反。推此一端,種種取舍,無有不謬;天地鬼神之福善禍淫,皆與聖人同是非,而不與世俗同取舍。凡欲積善,決不可徇耳目,惟從心源隱微處,默默洗滌,純是濟世之心,則為端;苟有一毫媚世之心,即為曲;純是愛人之心,則為端;有一毫憤世之心,即為曲;純是敬人之心,則為端;有一毫玩世之心,即為曲;皆當細辨。
【AI解讀】什麼是端與曲呢?
現今的人看到那些謹慎小心、順從的人,往往認為他們是善人,並稱許他們;但聖人卻寧可選擇性格豪放但正直的人。像那些謹慎守規矩的人,雖然全村的人都認為他們很好,卻被聖人視為『德之賊』,這顯示出世人對善惡的判斷,與聖人截然相反。
由此推理,世人對於各種行善和作惡的取捨,常常是錯誤的。天地和鬼神對於善惡的判斷與聖人一致,而不是依照世俗的標準。想要積善行德,絕對不能依賴外在的耳目感官判斷,應該從內心深處默默地淨化自己。
若心中完全是為了拯救世人,那就是『端』;
如果有一絲討好世人的心思,那就是『曲』。
若內心完全是愛護他人的心,那是『端』;
若有一絲怨恨世人的心思,那就是『曲』。
若內心完全是尊敬他人的心,那是『端』;
若有一絲輕視、嘲弄世人的心思,那就是『曲』。
這些都需要仔細分辨。
原文:
何謂陰陽?凡為善而人知之,則為陽善;為善而人不知,則為陰德。陰德,天報之;陽善,享世名。名,亦福也。名者,造物所忌;世之享盛名而實不副者,多有奇禍;人之無過咎而橫被惡名者,子孫往往驟發,陰陽之際微矣哉。
【AI解讀】什麼是陰善與陽善呢?
凡是行善而被人知曉的,稱為陽善;行善而不讓人知道的,則是陰德。
陰德是上天所回報的;而陽善則帶來世間的名聲。名聲也是一種福報。
然而,名聲是造化所忌憚的。那些擁有盛名但實際上與其名聲不相符的人,往往會遭遇奇怪的災禍。而那些沒有過錯卻莫名其妙地背負惡名的人,往往會使得他們的子孫突然興旺。
陰善與陽善之間的界限非常微妙啊。
原文:
何謂是非?魯國之法,魯人有贖人臣妾於諸侯,皆受金於府,子貢贖人而不受金。孔子聞而惡之曰:賜失之矣。夫聖人舉事,可以移風易俗,而教道可施於百姓,非獨適己之行也。今魯國富者寡而貧者眾,受金則為不廉,何以相贖乎?自今以後,不復贖人於諸侯矣。
【AI解讀】什麼是『是』與『非』的區別呢?
魯國的法律規定,魯國人如果從諸侯那裡贖回臣妾,都可以從國庫中領取補償金。子貢贖人後卻拒絕接受這筆錢。
孔子聽到後,批評說:子貢(賜)做錯了。聖人的行為應該能夠移風易俗,使教化能施行於百姓,不是只考慮自己的行為。
如今魯國富裕的人很少,貧困的人很多。如果拒絕接受補償金,那麼其他人就會覺得接受金錢是不廉潔的,又怎麼能去幫助贖回別人呢?從今以後,人們就不會再從諸侯那裡贖回臣妾了。
原文:
子路拯人於溺,其人謝之以牛,子路受之。孔子喜曰:自今魯國多拯人於溺矣。自俗眼觀之,子貢不受金為優,子路之受牛為劣;孔子則取由而黜賜焉。乃知人之為善,不論現行而論流弊;不論一時而論久遠;不論一身而論天下。現行雖善,而其流足以害人;則似善而實非也;現行雖不善,而其流足以濟人,則非善而實是也;然此就一節論之耳。他如非義之義,非禮之禮,非信之信,非慈之慈,皆當抉擇。
【AI解讀】子路救了一個落水的人,這個人為了感謝子路,送給他一頭牛,子路接受了。孔子聽說後很高興,說:從今以後,魯國一定會有更多人去救助落水者。
從世俗的角度看,子貢拒絕接受金錢似乎更高尚,而子路接受牛似乎更低劣;但孔子卻讚賞了子路,批評了子貢。由此可見,判斷人的善行,不應只看眼前的行為,而要考慮其後續影響;不只考慮一時的結果,而要考慮長遠的影響;不僅看對個人是否有利,而要看對整個天下是否有益。
一個行為看似善良,但如果它的後果會損害他人,那麼這種行為表面上是善,其實並非真正的善;而一個行為看似不善,但如果它的後果能幫助他人,那麼這種行為雖表面上不是善,其實是善行。
這只是就一個例子來討論。像這樣的,還有看似不義的義,看似不符合禮節的禮,看似不信的信,看似不慈的慈,這些都應該仔細加以區分。
原文:
何謂偏正?昔呂文懿公,初辭相位,歸故里,海內仰之,如泰山北斗。有一鄉人,醉而詈之,呂公不動,謂其僕曰:醉者勿與較也。閉門謝之。逾年,其人犯死刑入獄。呂公始悔之曰:使當時稍與計較,送公家責治,可以小懲而大戒;吾當時只欲存心於厚,不謂養成其惡,以至於此。此以善心而行惡事者也。
【AI解讀】什麼是偏與正的區別呢?
從前呂文懿公剛辭去宰相職位,回到家鄉,天下人都敬仰他,如同泰山北斗般尊重他。有一位鄉民因喝醉酒而辱罵呂公,呂公毫不動怒,對僕人說:醉酒之人不必與他計較。然後便關門不再理會他。
一年後,這個鄉民犯下了死罪,被捕入獄。呂公這才後悔說:如果當時我稍微與他計較,將他送交官府責罰,就可以小懲大戒,避免後來的更大罪行。
當時我只想保持寬厚仁慈的心,不曾想到這反而助長了他的惡行,讓他最終落到如此地步。這就是以善心卻做了壞事的例子。
原文:
又有以惡心而行善事者。如某家大富,值歲荒,窮民白晝搶粟於市;告之縣,縣不理,窮民愈肆,遂私執而困辱之,眾始定;不然,幾亂矣。故善者為正,惡者為偏,人皆知之;其以善心而行惡事者,正中偏也;以惡心而行善事者,偏中正也;不可不知也。
【AI解讀】還有一種情況是,以惡心做了善事。例如某富豪,遇到荒年,貧困的百姓白天在市場上搶奪糧食。他向縣衙報告,縣衙卻不處理,於是貧民越發放肆。這富豪私下抓捕並羞辱那些搶糧者,局面才得以平定;如果不這樣做,幾乎會引發動亂。
因此,善行是正的,惡行是偏的,這一點人人都知道;而善心行惡事,就是正中帶有偏;惡心行善事,就是偏中帶有正。這些道理不可不知。
原文:
何謂半滿?易曰:善不積,不足以成名,惡不積,不足以滅身。書曰:商罪貫盈,如貯物於器。勤而積之,則滿;懈而不積,則不滿。此一說也。
【AI解讀】什麼是半與滿的區別呢?
《易經》說:善行若不累積,就不足以成就美名;惡行若不積累,也不足以毀滅自身。
《書經》說:商朝的罪行已經滿溢,就像往容器中裝滿東西一樣。勤奮地去積累,器物就會滿;若懈怠而不積累,則不會滿。這是一種解釋方式。
原文:
昔有某氏女入寺,欲施而無財,止有錢二文,捐而與之,主席者親為懺悔;及後入宮富貴,攜數千金入寺捨之,主僧惟令其徒回向而己。因問曰:吾前施錢二文,師親為懺悔,今施數千金,而師不回向,何也?曰:前者物雖薄,而施心甚真,非老僧親懺,不足報德;今物雖厚,而施心不若前日之切,令人代懺足矣。此千金為半,而二文為滿也。鐘離授丹於呂祖,點鐵為金,可以濟世。呂問曰:終變否?曰:五百年後,當復本質。呂曰:如此則害五百年後人矣,吾不願為也。曰:修仙要積三千功行,汝此一言,三千功行已滿矣。此又一說也。
【AI解讀】從前有一位某氏女,進入寺廟想要布施,但沒有錢財,只捐出兩文錢,寺廟的主持親自為她誦經懺悔。後來她進宮成為富貴之人,帶著數千金到寺廟捐獻,這次主持僧只讓弟子為她回向誦經。
她不解,問主持:我之前布施兩文錢,您親自誦經懺悔;現在捐了數千金,您卻不親自回向,為什麼?
主持回答:以前您捐的錢雖然少,但心意非常真誠,必須由老僧親自懺悔,才能報答您的善心;現在雖然捐了很多錢,但心意不如從前那麼真誠,所以讓弟子代懺就足夠了。
所以,數千金的捐獻是『半』,而兩文錢的布施卻是『滿』。
鐘離權教呂洞賓煉丹之術,能點鐵為金,濟世救人。
呂洞賓問:這金子最終會變回鐵嗎?
鐘離答:五百年後,金子會恢復成鐵。
呂洞賓說:這樣會害了五百年後的人,我不願意這麼做。
鐘離權說:修仙要積累三千功德,但你這一句話,就已經讓你的三千功行圓滿了。
這是另一個關於『半』與『滿』的例子。
原文:
又為善而心不著善,則隨所成就,皆得圓滿。心著於善,雖終身勤勵,止於半善而已。譬如以財濟人,內不見己,外不見人,中不見所施之物,是謂三輪體空,是謂一心清淨,則斗粟可以種無涯之福,一文可以消千劫之罪,倘此心未忘,雖黃金萬鎰,福不滿也。此又一說也。
【AI解讀】如果行善時內心不執著於善行,那麼無論所成就的是什麼,都能達到圓滿。但如果內心執著於善行,即使終身努力行善,也只能達到半善的境界。
例如,用錢財幫助別人時,內心不覺察自己是施者,外面不看到對方是受者,中間也不在意所施捨的物品,這就叫做『三輪體空』,這是一顆完全清淨的心。這樣的行善,即使只施捨一斗米,也可以種下無邊的福德;只捐一文錢,也能消除千劫的罪業。
如果心中仍然執著於施善的念頭,即使捐出萬鎰黃金,福報也不會圓滿。這是關於善行的另一種解釋。
原文:
何謂大小?昔衛仲達為館職,被攝至冥司,主者命吏呈善惡二錄,比至,則惡錄盈庭,其善錄一軸,僅如箸而已。索秤稱之,則盈庭者反輕,而如箸者反重。仲達曰:某年未四十,安得過惡如是多乎?曰:一念不正即是,不待犯也。因問軸中所書何事?曰:朝廷嘗興大工,修三山石橋,君上疏諫之,此疏稿也。仲達曰:某雖言,朝廷不從,於事無補,而能有如是之力。曰:朝廷雖不從,君之一念,已在萬民;向使聽從,善力更大矣。故志在天下國家,則善雖少而大;苟在一身,雖多亦小。
【AI解讀】什麼是善惡的大小之分呢?
從前衛仲達擔任館職時,被陰司召去審判,主管官吏命令下屬呈上善惡兩冊,惡行的記錄堆滿庭院,而善行的記錄僅僅一卷,像筷子般細少。當他們用秤來稱量時,滿庭的惡行記錄反而很輕,而像筷子般少的善行記錄卻很重。
衛仲達驚訝地問:我年紀不到四十,怎麼可能有這麼多過錯呢?
陰司官員回答:只要一個念頭不正,便算作過錯,不需要實際犯下行為。
衛仲達接著問:那麼善行記錄的這一軸寫的是什麼事呢?
陰司官員回答:朝廷曾經要興建一項大工程,修建三山石橋,你曾上疏諫言阻止,這就是你那善行的記錄。
衛仲達說:雖然我上疏建言,但朝廷並沒有採納,我的諫言對事情沒有任何影響,怎麼會有這麼大的善力呢?
陰司官員說:雖然朝廷沒有採納你的建議,但你的一念已經是為了萬民著想,如果朝廷採納了,這善力就更大了。
因此,若心懷天下和國家,善行雖然少,但影響深遠而巨大;如果只為了自身利益,縱然做了許多善事,這些善行也顯得渺小。
原文:
何謂難易?先儒謂克己須從難克處克將去。夫子論為仁,亦曰先難。必如江西舒翁,捨二年僅得之束脩,代償官銀,而全人夫婦;與邯鄲張翁,捨十年所積之錢,代完贖銀,而活人妻子,皆所謂難捨處能捨也。如鎮江靳翁,雖年老無子,不忍以幼女為妾,而還之鄰,此難忍處能忍也;故天降之福亦厚。凡有財有勢者,其立德皆易,易而不為,是為自暴。貧賤作福皆難,難而能為,斯可貴耳。
【AI解讀】什麼是善行的難與易呢?
古代的儒者說,克己應該從最難克服的地方開始克服。孔子談論如何實踐仁德,也說應該從最難的地方開始。
例如江西的舒翁,放棄了兩年辛苦得到的學費,幫助別人償還官府的銀兩,保全了他人的夫妻;還有邯鄲的張翁,捨棄了十年積累的錢,幫助他人償還贖金,救活了一家的妻子和孩子,這些都是在最難捨的地方能夠捨棄。
再如鎮江的靳翁,雖然年老無子,但他不忍心讓幼女做妾,於是把她送還給鄰居,這是在最難忍的情況下能夠忍耐,因此上天賜給他豐厚的福報。
凡是有財有勢的人,積德行善相對容易,若在容易的情況下卻不去行善,這就是自暴自棄。
而貧窮低賤的人行善則困難重重,但若能在困難中行善,這才真正可貴。
原文:
隨緣濟眾,其類至繁,約言其綱,大約有十:第一、與人為善;第二、愛敬存心;第三、成人之美;第四、勸人為善;第五、救人危急;第六、興建大利;第七、捨財作福;第八、護持正法;第九、敬重尊長;第十、愛惜物命。
【AI解讀】隨緣行善、濟助眾人的方式很多,概括起來,主要有十類:
第一是與人同行善事,幫助別人改善生活或解決問題。
第二是內心保持愛護和尊敬的態度,真誠地對待他人。
第三是促成他人的好事,幫助他人達成善美的願望。
第四是勸導他人行善,幫助他人走上正道。
第五是在人危難時出手相助,幫助他們度過危機。
第六是興辦造福眾人的公益事業,讓大眾受益。
第七是捐獻財物,布施行善,造福他人。
第八是保護和維持正義的法則或正確的教法,維護社會的道德與秩序。
第九是尊敬年長者和有德行的人,恭敬地對待他們。
第十是愛護生命,珍惜萬物,不隨意傷害生靈。
原文:
何謂與人為善?昔舜在雷澤,見漁者皆取深潭厚澤,而老弱則漁於急流淺灘之中,惻然哀之,往而漁焉;見爭者皆匿其過而不談,見有讓者,則揄揚而取法之。期年,皆以深潭厚澤相讓矣。夫以舜之明哲,豈不能出一言教眾人哉?乃不以言教而以身轉之,此良工苦心也。
【AI解讀】什麼叫做『與人為善』呢?
從前,舜在雷澤時,看到漁夫們都選擇深潭和肥沃的水域打魚,而老弱之人則只能在急流淺灘處捕魚,舜感到十分憐憫,就親自到那些較差的地方去漁獵。當舜看到那些爭奪好地方的漁夫,他不指責他們的過錯;當他看到有人相互謙讓時,他則讚揚並以他們為榜樣。
過了一年,大家都開始相互謙讓,讓出深潭和肥沃的水域給他人了。以舜的聰明和智慧,難道他不能以言語教導眾人嗎?
然而,他並不僅僅依靠言語去教導別人,而是通過自身的行為來影響他人,這就是一位良師的用心所在。
原文:
吾輩處末世,勿以己之長而蓋人;勿以己之善而形人;勿以己之多能而困人。收斂才智,若無若虛;見人過失,且涵容而掩覆之。一則令其可改,一則令其有所顧忌而不敢縱,見人有微長可取,小善可錄,翻然舍己而從之;且為豔稱而廣述之。凡日用間,發一言,行一事,全不為自己起念,全是為物立則;此大人天下為公之度也。
【AI解讀】我們處於道德衰微的時代,不要用自己的優點去壓過他人;不要用自己的善行來彰顯他人的不足;不要因為自己的多才多藝而讓別人感到困窘。應該收斂自己的才能,表現得像沒有才華一樣;看到別人的過錯,應當寬容並隱瞞,幫助他們改正。這樣做既能讓他們感到有機會改過,也能讓他們心存顧忌,不敢放縱自己的錯誤。
當看到別人有哪怕是微小的優點或善行,我們應該立刻放下自我去學習,並且讚揚他們,廣泛地傳揚他們的好處。
日常生活中,不論說話還是做事,都不應出於自私的動機,完全要為他人著想,為世人樹立榜樣;這就是偉人胸懷天下,無私無我的氣度。
原文:
何謂愛敬存心?君子與小人,就形跡觀,常易相混,惟一點存心處,則善惡懸絕,判然如黑白之相反。故曰:君子所以異於人者,以其存心也。君子所存之心,只是愛人敬人之心。蓋人有親疏貴賤,有智愚賢不肖;萬品不齊,皆吾同胞,皆吾一體,孰非當敬愛者?愛敬眾人,即是愛敬聖賢;能通眾人之志,即是通聖賢之志。何者?聖賢之志,本欲斯世斯人,各得其所。吾合愛合敬,而安一世之人,即是為聖賢而安之也。
【AI解讀】什麼叫做愛敬存心?
君子和小人,從外在的行為舉止上看,往往容易混淆;但是在內心態度的差異上,善惡的分別卻是天壤之別,像黑白一樣對立明顯。
因此說,君子之所以不同於其他人,正是在於他的內心態度。君子內心所保持的態度,無非就是愛護和尊敬他人的心。因為無論是親近或疏遠,無論是貴族或貧賤,聰明或愚鈍,賢能或不肖,這世間萬物各不相同,但所有人都是我們的同胞,都是同一個體的一部分,哪一個不是應該被尊敬和愛護的呢?愛護和尊敬眾人,實際上就是愛護和尊敬聖賢;能理解眾人的心願,也就是理解了聖賢的志向。
為什麼呢?因為聖賢的志向,原本就是希望這個世界上的每個人都能各得其所。當我們以愛心和敬心去對待所有人,安定一世之人,這其實就是在替聖賢完成他們的理想和目標。
原文:
何謂成人之美?玉之在石,抵擲則瓦礫,追琢則圭璋;故凡見人行一善事,或其人志可取而資可進,皆須誘掖而成就之。或為之獎借,或為之維持;或為白其誣而分其謗;務使之成立而後已。
【AI解讀】什麼叫做成人之美?
玉石在未經打磨時,若隨意碰撞,則和普通石頭無異;但經過仔細琢磨,就能成為珍貴的玉器。
因此,看到有人做了一件善事,或是他的志向值得肯定、資質可進步的時候,我們都應該引導、幫助他,讓他更好地完成或成就這件事。可以為他提供獎勵或資助,也可以幫助他維持善行;若他被誣陷或誤解,可以為他辯白,幫助他擺脫謗言。務必要讓他順利完成善行,並幫助他達到美德的成就,這才是我們應該做到的。
原文:
大抵人各惡其非類,鄉人之善者少,不善者多。善人在俗,亦難自立。且豪傑錚錚,不甚修形跡,多易指摘;故善事常易敗,而善人常得謗;惟仁人長者,匡直而輔翼之,其功德最宏。
【AI解讀】一般來說,人們都不喜歡和自己性格、行為不同的人,村子裡的善人通常較少,而不善的人居多。
因此,善人在世俗社會中也很難立足,因為他們的品德和行為與周圍的大眾有所不同。而那些有才幹的豪傑人物,通常剛正不阿,不太在意自己的外在表現,因此很容易被別人指摘和批評。
因此,善行往往容易失敗,善人也常常受到誹謗和誤解。只有仁德之人和長者,能夠幫助和支持這些善人,為他們指正偏差,扶助他們完成善行,這樣的功德是最為宏大的。
原文:
何謂勸人為善?生為人類,孰無良心?世路役役,最易沒溺。凡與人相處,當方便提撕,開其迷惑。譬猶長夜大夢,而令之一覺;譬猶久陷煩惱,而拔之清涼,為惠最溥。韓愈云:一時勸人以口,百世勸人以書。較之與人為善,雖有形跡,然對證發藥,時有奇效,不可廢也;失言失人,當反吾智。
【AI解讀】什麼是勸人為善呢?
我們作為人類,誰沒有良心呢?但在紛繁的世俗生活中,人們往往忙於追逐名利,最容易迷失自己。與人交往時,我們應該適時地提醒和指導,幫助他們解除內心的迷惑。這就好比在人們長夜的夢境中喚醒他們,又像將陷入長久煩惱中的人解救出來,讓他們清涼安定,這是最大的恩惠。
韓愈曾說:用口頭勸導他人,只能影響當時;而用書籍教誨他人,則可以影響百世。相比起自己行善,雖然勸人為善的效果較隱微,但若對症下藥,常常能有奇效,因此不應忽視這一點;若勸善時言語失當,反而傷害了他人,則應反省自己的智慧和方式。
原文:
何謂救人危急?患難顛沛,人所時有。偶一遇之,當如痌瘝之在身,速為解救。或以一言伸其屈抑;或以多方濟其顛連。崔子曰:惠不在大,赴人之急可也。蓋仁人之言哉。
【AI解讀】什麼是救人危急呢?
人們經常會遭遇到困難和危難。一旦遇到別人處於困境,我們應該像感受到自己身上的疼痛一樣,迅速地去解救他們。有時可能只需要一句話就能幫助他們伸張正義,解除委屈;有時則可能需要用多種方法來幫助他們渡過困境。
崔子曾說:恩惠不在於大小,能在他人急需時伸出援手就可以了。這的確是仁德之人的言語啊。
原文:
何謂興建大利?小而一鄉之內,大而一邑之中,凡有利益,最宜興建;或開渠導水,或築堤防患;或修橋樑,以便行旅;或施茶飯,以濟飢渴;隨緣勸導,協力興修,勿避嫌疑,勿辭勞怨。
【AI解讀】什麼叫做興建大利?
無論是在小的範圍內,如一個村莊,還是在較大的範圍內,如一個城市,只要是對大眾有益的事,都應當興建。例如開挖水渠來引水灌溉,或者修築堤壩來防止災害。或者修建橋樑,方便人們出行;或者施捨茶水飯食,救濟飢渴之人。隨著緣分勸導他人,大家共同協力完成興建工作,不要害怕嫌疑,也不要推辭辛勞或怨言。
原文:
何謂捨財作福?釋門萬行,以布施為先。所謂布施者,只是捨之一字耳。達者內捨六根,外捨六塵,一切所有,無不捨者。苟非能然,先從財上布施。世人以衣食為命,故財為最重。吾從而捨之,內以破吾之慳,外以濟人之急;始而勉強,終則泰然,最可以蕩滌私情,祛除執吝。
【AI解讀】什麼是捨財作福呢?
佛教的無數善行中,布施是最為重要的。所謂布施,其實就是一個『捨』字。那些達到覺悟的人,不僅內心能夠捨棄六根(眼、耳、鼻、舌、身、意的感受),外在也能捨棄六塵(色、聲、香、味、觸、法的外界事物),他們能夠捨棄一切,無所不捨。
如果做不到完全放下,首先可以從捨棄財物開始。世人把衣食當作生命的根本,因此對財物看得最為重要。如果我們能捨棄財物,內在可以破除自己的吝嗇,外在則能夠幫助他人解決急需。一開始可能會感到勉強,但久而久之便會心境坦然,這是最能夠洗滌私心、消除吝嗇執著的方法。
原文:
何謂護持正法?法者、萬世生靈之眼目也。不有正法,何以參贊天地?何以裁成萬物?何以脫塵離縛?何以經世出世?故凡見聖賢廟貌,經書典籍,皆當敬重而修飭之。至於舉揚正法,上報佛恩,尤當勉勵。
【AI解讀】什麼是護持正法呢?
正法是世世代代生靈的眼目,指引著他們的正確道路。如果沒有正法,我們如何能參與天地的運行?如何規範萬物的生成與秩序?如何擺脫世俗的煩惱和束縛?如何修行達到世俗與出世的平衡?
因此,凡是看到聖賢的廟宇形象、經書典籍,都應該尊敬並好好修整。尤其是在弘揚正法和報答佛恩的事情上,更應該特別努力。
原文:
何謂敬重尊長?家之父兄,國之君長,與凡年高、德高、位高、識高者,皆當加意奉事。在家而奉侍父母,使深愛婉容,柔聲下氣,習以成性,便是和氣格天之本。出而事君,行一事,毋謂君不知而自恣也。刑一人,毋謂君不知而作威也。事君如天,古人格論,此等處最關陰德。試看忠孝之家,子孫未有不綿遠而昌盛者,切須慎之。
【AI解讀】什麼叫做敬重尊長呢?
在家庭中對待父母兄長,在國家中對待君主,還有那些年長、德行高尚、地位尊貴和識見廣博的人,我們都應該特別用心侍奉和尊敬。
在家中侍奉父母時,應該讓他們感受到深厚的愛,用溫和的態度、柔和的語氣侍奉父母,養成這種習慣,這就是達到天地和諧的根本。
當在外為君主效力時,做任何事都不應該認為君主不知道就可以隨意妄為。
對一個人施加懲罰時,也不應該認為君主不知道而濫用權力作威作福。
侍奉君主應該像侍奉天地一樣,這是古人對德行的標準,而這些行為最能積累隱藏的德行(陰德)。看看那些忠誠孝順的家庭,他們的子孫從來沒有不長久昌盛的,我們應該謹慎地遵循這種做法。
原文:
何謂愛惜物命?凡人之所以為人者,惟此惻隱之心而已;求仁者求此,積德者積此。周禮、孟春之月,犧牲毋用牝。孟子謂君子遠庖廚,所以全吾惻隱之心也。故前輩有四不食之戒,謂聞殺不食、見殺不食、自養者不食、專為我殺者不食。學者未能斷肉,且當從此戒之。
【AI解讀】什麼叫做愛惜物命呢?
人之所以為人,正是因為我們有惻隱之心(同情心);追求仁德的人追求的是這種心,積德的人積累的也是這種心。
《周禮》規定,在孟春(農曆正月)時進行犧牲祭祀,不可用母牲口,這是對生命的愛惜與保護。孟子認為,君子應該遠離屠宰場和廚房,這樣才能保持內心的惻隱之心。因此,前人有『四不食』的戒律,即聽到宰殺而得的肉不吃、看到宰殺而得的肉不吃、自己飼養的動物不吃、專門為自己宰殺的動物不吃。如果修行的人還無法完全戒掉肉食,至少應該從這些戒律開始,逐步培養對生命的愛惜之心。
原文:
漸漸增進,慈心愈長。不特殺生當戒,蠢動含靈,皆為物命。求絲煮繭,鋤地殺蟲,念衣食之由來,皆殺彼以自活。故暴殄之孽,當於殺生等。至於手所誤傷,足所誤踐者,不知其幾,皆當委曲防之。古詩云:愛鼠常留飯,憐蛾不點燈。何其仁也?
【AI解讀】隨著不斷修行,慈悲心會越來越強。不僅僅是要戒除殺生,所有有生命的生靈,不論大小,都是值得珍惜的物命。例如取蠶絲需要煮繭,鋤地時會殺死蟲子,甚至我們的衣食之所以來,往往也涉及到殺害其他生靈,以便讓我們自己活下去。
因此,濫殺濫用生命的罪孽,應該與殺生的罪過相提並論。至於那些我們不小心用手打死或腳下踩死的生物,數量更是無法計算,我們應該儘量設法防止這類意外發生。古詩中說,憐憫老鼠,因此常常留飯給它吃;愛惜飛蛾,所以不點燈以免燒死牠們。這是多麼仁慈的表現啊!
原文:
善行無窮,不能殫述;由此十事而推廣之,則萬德可備矣。
【AI解讀】善行是無窮無盡的,無法完全敘述所有的善行。從這十種善行出發,進一步擴展,所有的美德都可以涵蓋其中。